世界一：深處有光照著我，也燒著他和他

    《MIRROR》。

    這座城市裡，總有一些地方，只在夜裡才真正存在。不是白天找不到，而是——白天的光太亮，照不出那些地方的深。

    我踏進去的時候，大約是晚間九點四十五。正是人聲交錯、酒意微醺的時刻。

    沒人刻意轉頭，但我知道，當我一進門，整個空間的視線便像水面上的漣漪——不明顯，卻不斷朝我擴散。

    紅色洋裝貼合身形，腰線收束如織，一層層布料皺褶像是鎖住了什麼秘密，裙擺在膝上三寸處綻開波浪，伴隨著高跟鞋落地的韻律，晃漾出若隱若現的腿線。

    黑髮順服披落肩頭，眼神不張揚，卻像一縷冷光，劃過夜色。

    我並不特意吸引誰的注意，只是這張臉、這副氣場，從來就不需要刻意。

    走過人群的那一刻，我感覺到——有些話題停頓了，這裡的客人都懂分寸，那些目光大多短暫，點到為止，只敢悄悄看，不敢太明目張膽。

    我在吧台落座，點了一杯Gimlet，冰少一點。

    酒保一愣，隨即頷首，默默開始調酒。

    我沒急著喝，只順著餘光緩緩掃過整個空間。

    《MIRROR》的裝潢低調內斂，燈光昏黃柔和，一樓以深色木質為基底，座位錯落而隱密，每一處都像是特意隔開，難以被打擾。

    樓上傳來樂手調音的聲音，低沉緩慢，有節奏地填補著空氣中的縫隙。

    而我，就是在這縫隙中，看見了他。

    不是刻意搜尋，而是剛好——

    在場最深處的VIP包廂裡，他坐在燈光最淡的那一隅。

    西裝筆挺，輪廓銳利。金絲邊眼鏡掩住半個神色，卻遮不住眉眼間那股不容質疑的沉穩與銳氣。

    沙發的弧度彷彿是為他量身訂做，低調奢華，將他襯得像夜色中央的王座，他靜靜坐著，一語不發，卻讓人無法忽視。

    周圍坐著五六人，皆是剪裁得體的西裝、氣場沉穩的菁英。他們分散而立，談話聲壓得極低，偶爾有人靠近，卻在接近那片範圍前自動頓步、退開。

    不是畏懼，而是一種被壓迫的本能。

    他此刻正與一名灰西裝男子低聲交談。

    對方語氣輕鬆，語尾帶笑，像是在分享什麼八卦消息，偶爾還自顧自地補了一句：「周家老頭真讓那案子過了，你手下那幾個人恐怕得提前準備慶功宴了。」

    葉辰沒怎麼回話，只是手指輕敲膝蓋，眼神落在對方身上，像是聽進去了，卻不打算給出任何明確反應。

    他偶爾抬眸，動作不多，氣場卻不減半分，整場節奏自然地繞著他轉，他不需要主動，就能掌控全局。

    我本只是不經意看了一眼，卻在下一秒，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。

    我一頓。那不是刻意的眼神交會，是他隨意掃過人群時「剛好」看到我。

    可就是這樣的「剛好」，讓我心口像被輕輕敲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看著我。兩秒，不多不少。

    沒有挑釁、沒有示好、也沒有疑惑。

    只是像在安靜地辨認——我，是誰。

    他的對話對象還在說話，他沒有打斷，也沒回應，只是淡淡抿了口酒。

    但我知道，他的注意力已不在那場談話裡。

    我沒有迴避，也沒有過度反應，只是緩緩舉起酒杯，朝他的方向晃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不是招呼，那是一種「我知道你看見我了」的回應。

    我們沒有對視太久，也沒有再動作。我低頭啜了口酒，神情平靜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
    但他——即使移開視線，眼角仍偶爾飄來我這邊。

    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。

    不是興趣，不是好奇。

    是——他想知道我是誰。

    但他不會問，起碼今晚不會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我走出《MIRROR》，夜風撲面，擦過鎖骨，將酒意的微熱吹散。

    離開前我已叫好代駕，估算時間後，走到騎樓下的陰影中靜靜等待。

    風從高樓間灌下，帶著城市的浮塵與尾燈味。我從包中取出一支細煙，在指尖旋轉，點燃。

    火光初起，映著我眼底微光閃爍。

    煙霧從唇邊緩緩逸出，我偏過頭，讓那股溫熱隨風散去。

    沒有人能靠近這樣的畫面——

    夜色沉靜，女人靜立，紅裙剪影在昏黃路燈下柔軟又倔強。

    指尖夾煙，紅唇未語，眼神像霧氣後的月光，一半沉思，一半冷傲。

    沒抽太多，只輕吐一口煙霧，像是把剛才那一眼裡藏著的什麼，慢慢釋放出去。

    然後——

    腦中響起熟悉的提示音：【叮——】

    【識別完成：非主線人物「葉辰」】

    【劇情偏移風險：暫無】

    【溫馨建議：為了宿主的身心靈健康，和優質的非主線人物接觸是允許的喲～】

    我挑眉：「小九，你現在還懂得照顧我身心靈了？」

    【咳咳，我可是升級過人文模組的AI耶。宿主剛剛那種情緒波動嘛……不高，但明顯異動唷～】

    「哪有異動？」

    【心跳加快了0.35秒，嘴角還偷偷上揚了三度角呢。】

    【而且——非主線人物不受劇情干涉規範，適度互動可促進情緒平衡～這可是總部建議！】

    我輕笑，煙尾在空中畫出一道若隱若現的銀弧：「你看得出來那是我的菜？」

    【我什麼都沒說，只是數據上來看——他對妳，也不是沒感覺唷～】

    我將煙輕輕彈落，指尖一抬，眼神望向遠方燈火未眠的城市天際。

    語氣柔得像月光，卻藏著一絲勾人的挑釁：

    「下次再見到的話——」就吃了。

    紅唇微揚，笑意倦倦。

    這一幕，剛好在街角一輛黑色轎車內，有人隔著玻璃，靜靜看著。

    他本只是經過，卻在那剛好停紅燈的十秒裡，目光像被鉤住一般，定格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他看見，那女人單手夾煙立於夜色下，紅裙剪影如夢，眼神半霧，笑容不是給誰，卻讓他怔住了好幾秒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她是誰，但他知道——他不會忘記這個畫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