痣

    5

    日渐天凉，期中将至。

    早晚温差大的厉害，早上要穿一件薄薄的小毛衣在校服里头，到了中午又变得闷热，夜色降临时风厉厉的刮过来，吹得脑袋发胀。

    秦昼这几天都在房间里认真复习，甚至去上学时在车上的时间也不放过，努力的背着单词本。

    他很紧张。

    早上是很凉爽的，两人分到了一个考场，在门口等待时，成琳路过他，看到他鬓角细微的汗珠，要落不落。

    他低着头，靠着后门，藏在门框里，少年挺拔的身形若隐若现，握着单词本的手一遍遍收紧。

    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只白皙的手臂上，青色起伏的脉络像是错综复杂的山峦，手指纤细修长，捏着小本屈起弧度，衬得手背脉络更为明晰。

    很漂亮的手。

    她突然往这方面想去，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暗暗吐槽自己。

    想什么呢。

    铃声响起，两人前后走进考场，他坐在她前面，传递试卷下来时，成琳又不受控制的看向那只手。

    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颗痣，在第三个关节和第四个关节之间的下方。

    漆黑的，在白皙肌肤上格外明显的一颗小痣。

    她无法忽视。

    于是她又吐槽自己。

    成琳对这种考试不怎么上心，本身就没什么难度，她只要保持在前三名之间就可以，简单的做过题目，也不需要太仔细的检查，她便有些无聊的咬着笔杆看向教室的四处。

    监考老师出声提醒不要东张西望，距离最早交卷时间还有二十分钟。

    她只好收回飘在墙上的目光，四肢的疼痛忽然席卷过来，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住，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。

    她从双臂之间抬起头，目光落在他的后背。

    他的头发是蓬松柔软的，发尾倒是修剪的整齐，露出剔过的痕迹，然后一层层往上，是当下流行的发型，只是刘海太长。

    她的目光沿着修剪的边缘看过去，和后颈皮肤链接的地方一起观察。

    后脖颈是最容易晒黑的地方，他的皮肤却依旧干净白皙，她的视线上下扫过，修长白皙的脖颈低垂着，没入衣领的地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，她又发现了一颗痣。

    在他后颈的左侧，衣领的交界处稍微上一点点。

    也是一颗很漂亮的痣，在延伸的颈部线条中，在白皙的肌肤上，像是落下一点墨。

    莫名的漂亮。

    成琳发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他了。

    其实也不讨厌，只是不愿意交涉的看不起。

    她并不反感他潜入自己的房间给自己揉按手脚，甚至这种感觉让她内心莫名的满足。

    有人在乎她的感觉，在这个家里她似乎没有那么孤单，只是想起那一夜，她不知为何会加快心跳。

    大概是装睡的心虚吧。

    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。

    成绩出来的很快，周三结束的考试，周五就出了成绩。

    这明摆着不让大家过一个好周末。

    他的成绩依旧不上不下，在平均分的下层游走，红色的醒目分数在他绞尽脑汁的试卷上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话。

    他再怎么努力也是这样笨。

    毫无意外的冷静，默默接受了结果。

    课后走廊的公告栏，成琳这次拿了年级第二，这两个字很醒目，在秦昼眼里，他能透过人群和一排排不清楚的字符一眼锁定她的名次。

    心里有些煎熬的羡慕。

    秋的天气，夜幕降临的快了许多，往日吃完饭还夕阳斜光，如今已经彻底沉下去，秋风猎猎卷过庭院。

    骂声从书房传出来。

    难听的词语不断入耳，成琳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的听着，握着门把手在犹豫要不要上前。

    “你真是个废物，你说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资源，为什么这么蠢！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的孩子吗，我真想带你去做个基因检测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你这个比命长的刘海！什么时候可以剪掉！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他很沉默。

    他的沉默令她莫名的揪心。

    “爸爸。”她最终还是靠近了那扇虚掩起的门。

    “以后哥哥，我来辅导吧。”

    她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，黑色的长发如丝绸滑落胸前，明亮的双眸单纯而真挚。

    秦昼的心呼啸起来，窗外刮到剧烈摇晃的树枝上挂的是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“小宝，爸爸怕他影响你的成绩。”男人皱着眉拒绝。

    他的心又停了下来，悬在脆弱的树枝上，

    “不会的，高中的内容我都会了，期末考试我能拿第一。”

    秦昼隔着镜片紧紧的盯着她，胸腔在宽大的T恤下剧烈起伏。

    幸好穿的宽松，他的心脏被风压弯的树枝抛起，一跃而至天空。

    夜如白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