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：謠言殺人

    謠言這東西，在江北職高傳播的速度，比流感還快。

    它不需要證據，只需要一點點惡意，再加上人們對「毀掉美好事物」的本能渴望，就能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，一夜之間生出一窩。

    那是週三的早晨，天陰沈得厲害。

    我剛走進教學樓，就感覺氣氛不對。往常那些在那裡抽煙的人，今天都聚在布告欄前面，發出一陣陣不懷好意的竊笑。

    布告欄玻璃窗裡貼著一張大紅紙，原本是寫「文明班級評選」的。但現在，那上面被人用黑色的記號筆，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。

    字體歪歪扭扭，透著一股猙獰的興奮勁兒。

    標題只有三個字：林朵朵。

    下面全是各種不堪入目的細節描述：說她在器材室的墊子上怎麼叫喚，說她在錄像廳的角落裡怎麼用嘴，甚至連她大腿內側有顆痣這種細節都寫得有模有樣。

    我站在人群外圍，只看了一眼，血液就衝上了頭頂。

    那些描述我很熟悉。

    器材室的墊子、錄像廳的角落……那明明是陳菲菲對我做過的事！她把她自己的髒水，一点不落地全潑在了林朵朵身上。至於那顆痣，那是前幾天我在林朵朵家床上親眼見過的。

    真假參半，這才是最毒的謊言。

    「哎喲，真沒看出來啊，會計班的班花玩得這麼花？」

    「我就說那些乖乖女都是裝的，脫了褲子比誰都騷。」

    「張北這小子艷福不淺啊，居然讓林朵朵給他……」

    周圍的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往耳朵裡鑽。我看見陳菲菲站在二樓的欄桿邊，手裡拿著一盒酸奶，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。

    她衝我挑了挑眉，嘴型動了動：「禮物。」

    午飯時間，食堂。

    這原本是全校最吵的地方，但當林朵朵端著餐盤走進來的時候，整個食堂出現了詭異的安靜。

    幾百雙眼睛，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。那些目光裡沒有善意，只有窺探、嘲弄和意yin。她們在剝她的衣服，用視線強姦她的尊嚴。

    林朵朵低著頭，臉色白得像張紙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，但本能地感覺到了恐懼。

    「哐當」一聲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誰，把一碗剩菜湯潑在了她腳邊。

    「破鞋！」有人喊了一聲。

    緊接著，哄笑聲像海嘯一樣爆發了。

    林朵朵站在原地，手裡的餐盤抖得厲害。她無助地環顧四周，最後目光落在了角落裡的我身上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我站了起來，想走過去。但我剛邁出一步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陰暗的聲音：

    過去幹什麼？幫她澄清？你怎麼澄清？說器材室裡的人是陳菲菲？還是說林朵朵身上那顆痣只有你看過？

    我解釋不清。只要我開口，我就得承認我和陳菲菲那段爛泥一樣的過去，或者承認我已經睡了林朵朵。無論哪種，都會把她越描越黑。

    就在我猶豫的那一秒，林朵朵看懂了我的沈默。

    她眼裡的光，滅了。

    餐盤落地，不銹鋼撞擊地面的聲音格外刺耳。她捂著臉，在全校人的哄笑聲中衝出了食堂。

    下午放學，我在學校後面的廢棄鍋爐房找到了她。

    她蹲在煤灰堆旁，哭得喘不上氣。

    我看著她原本乾淨的羽絨服沾滿了煤灰，心裡竟然沒有想象中的心疼。

    「是不是你說的？」她抬起頭，眼睛腫得像核桃，「那些細節……那顆痣……除了你沒人知道。」

    我看著她，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炭。

    「不是我。」我說得很無力。

    「那他們為什麼會知道？除了你還有誰！」她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，抓起一把煤灰砸在我身上，「張北，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？我把什麼都給你了……」

    我看著她崩潰的樣子，看著她因為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。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白天鵝了，她現在渾身髒兮兮的，像個瘋婆子。

    就像我一樣。

    就在那一瞬間，一股變態的快意像毒蛇一樣纏繞住我的心臟。

    我想起陳菲菲說過的話：「你身上哪塊rou沒沾我的味兒？」

    現在好了。

    我看著林朵朵，心裡那個陰暗的聲音在狂笑：

    朵朵，你終於髒了。你被拉下來了，掉進這爛泥坑裡了。以後再也沒有戴眼鏡的好學生會給你遞水了，再也沒有老師會誇你了。

    你沒人要了，這世上就只有我不嫌棄你了。

    你只能跟我爛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我沒有再去解釋，也沒有去抱她。我只是站在那裡，任由江北的冷風吹乾了我的良心。

    「對，就是我說的。」

    我看著她的眼睛，用最殘忍的方式，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，「既然做了，還怕人說嗎？」

    林朵朵愣住了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親手殺死了那個愛我的女孩，只為了把一具行屍走rou留在身邊。